曾被我們那么敬重的父母,為何變得對我們小心翼翼了美文
有一天,一向沉默少言的Frank問大家:“有沒有覺得,以前我們對父母小心翼翼的,現(xiàn)在卻是父母對我們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我們生氣。”
大家聽完之后,都深有感觸,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文章。
七歲那年,我媽送我上學。
九月天高人浮躁,我媽拉著不情愿的我穿過一條條街巷往學校走。陽光很亮,路邊桂花樹的影子若有若無的印著媽媽的臉忽明忽暗。
出門前,我媽幫我裝上學要帶的東西,我在旁邊扯著我媽的衣角頭也不敢抬的問:“我可不可以把漫畫書帶去?”“那果凍行不行?”“大白兔也不能帶嗎?”
我媽忙著把文具、課本一樣樣的放進我的小書包里“不行。”“不能帶,上學又不是出去玩。”“快把鞋穿好,再不走要遲到了。”我撅著嘴,不敢再說話了。
到了校門口,我媽把我交給班主任就急匆匆地去上班了。雖然我媽剛剛交代過我,作為男孩子上小學不能再隨便哭鼻子了。可是忍了一路的我,看著越走越遠的媽媽和身邊一個也不認識的同學、老師,還是在校門口委屈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想我媽大概聽到了我的哭聲的,盡管我哭的眼前模糊,還是看到我媽像憑空被什么東西絆住,停了片刻。我一直等我媽回頭安慰我,等她把我?guī)Щ丶也簧蠈W了。等啊等,等到路邊的桂花謝了又開,我媽還是消失在路的盡頭,而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二十歲這年,草草揮霍完二十八天的寒假,我媽送我去火車站坐車返校。
還記得臨行前的時候,我在房間收拾行李。我媽時不時從門縫里探個頭進來:“帶點面包路上吃怎么樣?”“家里茶葉沒人喝,你帶去好不好?”“你去了廣州又不愛買水果吃,家里水果帶點去吧。”
我媽以兩分鐘一次的頻率打斷著我收拾東西的思路,樂此不疲。我的回答也終于從“不要。”、“裝不下。”、“那邊買的到。”升級到“行了行了,煩不煩啊。”
我媽一邊嘴里嘟嘟囔囔的一邊悻悻地把房門掩上退了出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享受著一個人的清凈和自在。
第二天,我拖著箱子朝火車站快步走著,我媽要邁開大步才能勉強跟上我,一路上她都在嘮叨著“車上注意錢包。”、“到了給家里打個電話。”之類的事,而我哼著小曲自得其樂。
檢票的時候,我排在長而嘈雜的隊伍里一步步往前挪著。我媽在隊伍旁邊看著我,難得的沉默不語。
我在檢票口停留片刻,檢完票,閃身進去。后面急著檢票的人馬上涌上來,走了兩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回頭看時,我媽小小的身影已經(jīng)淹沒在身后的一片吵鬧喧騰里看不見了。
在車上和同行的朋友閑聊,她同我抱怨“本來就幾件衣服的,我媽非要我把一箱牛奶和一袋子蘋果裝到行李箱里,麻煩死了。”
我聽著她的話,想起前一天晚上我媽拿著一樣又一樣的吃食站在門口低聲下氣地問我要不要帶去學校,想起一路上我媽小聲的事無巨細的囑咐,悵然若失。
也許對于父母來說,我們就像吉普賽人展示給馬孔多鎮(zhèn)居民的冰塊,晶瑩剔透、近乎完美,反射出未來和希望的光。當然,也隨著時光流逝而日漸冰涼。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面對一天天長大的我們,父母變得唯唯諾諾、小心翼翼,擔心打擾我們的生活,害怕惹起我們的厭煩。
他們在遠方不聲不響地學著用微信,偷看著我能讓他們看到的寥寥幾條消息。他們盡力地接近我的生活,推測我的悲歡,就像十幾年前的我拉著爸媽的衣角好奇地觀望大人們的世界一樣。
考上大學之前,我爸對我一直很嚴厲,我很怕他。忘了在哪里看到的,“父子是上輩子的仇寇。”
在漫長的成長里,我對我爸抱有恨意。我爸工作很忙,長年出差。小時候最久的一次,他去了新疆整整一年。過年回家的時候,我媽說“爸爸回來了,快叫爸爸啊。”我長久的盯著他沉默不語,像盯著一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羈旅客。
上了大學以后,我和我爸之間的關(guān)系好了很多。但也許是童年長久疏隔的緣故,我們之間總顯得若即若離。
大一期末的'時候,我爸打電話給我,提醒我別忘了買回家的火車票。當時我正在上課,我爸鍥而不舍的連打了四次。我只能跑出教室接電話,還記得當時我沒好氣地說“不知道我要上課啊,打個沒完了。”
我就像教訓一個小孩子一樣,教訓著他,那一瞬間忘了他是我曾經(jīng)最懼怕的爸爸。我爸在電話那頭尷尬而委屈,連聲說著“不好意思啊,爸爸沒想到你在上課,你忙吧,你忙吧。”
我還沒有開口問我爸到底有什么事,我爸就匆匆地掛了電話。就像他多年前深夜出差匆匆離家,偷偷跑進房間小心翼翼地親了親我的臉頰,睡夢里我被硬硬的胡茬刺的癢癢的。
后來我爸不再打電話,改發(fā)微信了。對于他在微信里的問候和關(guān)切,我閑的無聊的時候會回復兩條,更多的時候我忙著生活中的瑣碎事而忘卻了。
有一天,我媽在微信上找我說“你爸有時候在微信上找你你有時間就回復一下吧,你不回復他一天到晚把微信刷來刷去,還老跟我說是不是信號不好。”
今年寒假回家,我爸讓我?guī)退谑謾C上裝一個app,我滑開他的手機,桌面是我的照片。想著我爸在黑夜里盯著自己的手機,把微信一遍遍打開又關(guān)上,屏幕瑩瑩的光照著他不再年輕的臉和些許白發(fā),我沉默良久。
大概很多人和我一樣,寒暑假一回家就忙著和一批又一批的朋友推杯換盞,每天睜開眼出門,夜深人靜才回家。時間長了,我媽就跟我抱怨“一天到晚不落屋,哪有這么多玩的。”
我大多只是敷衍幾句就迫不及待地推門出去了。偶爾有幾天在家沒有人約,我媽小心地推開我的房門說“我們家好久沒一起看電影了,最近有沒有什么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吧。”
我靠在床上玩手機,頭也不抬的說“沒什么電影好看的。”我媽只能無奈的關(guān)門出去了。其實,我早就看完了那些電影。我媽一個寒假問了我兩三次最近有什么電影,我的回答不是沒時間就是不想出門,我媽也就不問了。
有一天晚上,我到家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多了。以前這個點,我爸媽應該已經(jīng)早早睡下了。結(jié)果那天我推門進去,家里燈火通明。我爸和我媽裹著厚厚的衣服依偎在沙發(fā)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我前幾天用電視上的播放器放了幾集的《瑯琊榜》。
我媽看我回來了,說:“快過來看,這個好好看。”我順從地坐了過去,一動不動地和他們看了兩個小時的《瑯琊榜》。看到謝玉終于被梅長蘇扳倒了,我媽心滿意足的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故作驚訝地說“啊,怎么都一點了,快去睡覺,快去睡覺,年輕人少熬夜。”
我窩在被子里,等著黑漆漆的倦意卷上來。眼睛快睜不開的時候,我想起了七歲時的那個早上,穿過層層疊疊的桂花,陽光打在臉上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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