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愛你,僅在一部分的愛情美文
栩汝笙突地開始留意身邊的事物。她會注意每一個從她身邊路過的人，看他們微笑或面無表情，他們的眼睛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自己，又迅速地轉(zhuǎn)移到未知遠方，腳步或急匆或散漫，卻從未逗留。
栩汝笙會冷笑，莫名其妙地，旁的人也不會一臉白癡地看著自己。是的，自己莫名的舉動，在別人眼里同等毫不相關(guān)，人與人之間的淡漠是難以言喻的。二十三歲，大三，當意識到自己年華不再，栩汝笙便開始變得焦慮急躁。她盯著課桌上不知是誰劃下的一筆，目光渙散。
當初那些拒絕不因喜歡而進行戀愛的話語，今日想來實在是又笨拙固執(zhí)又自詡聰明，怪不得那些曾追求過自己的男生最多就糾結(jié)一年便興沖沖地松了手脫了單。唯留下矯情的自己自我麻痹。
呵！
甲不是又高又帥打得一手好籃球結(jié)下一群好兄弟，剛好與自己的半開閉的性格相協(xié)調(diào)么？乙不是領(lǐng)導(dǎo)能力管理能力超強引領(lǐng)得一大片陌生的熟悉的人一起紅紅火火，正是補充得了自己冷淡沒熱情的狀態(tài)么？
丙不是熱衷騎行騎著自行車恨不得走遍天涯海角，恰是投了自己渴望旅途的心么？……可是為什么當時都拒絕了？毫不拖泥帶水，毅然決然地。栩汝笙抓著筆無意識地一劃一劃，本潔白的紙逐漸變得潦倒猙獰。低著頭注意到的時候，嘴角遲鈍地翹起，整張臉都是又僵硬又麻痹變了味的笑，忽地心就涼了一大片。
栩汝笙是一個怎么看就怎么傻不啦嘰的女生，整天嘻嘻哈哈地笑，與各種人開各種漫無邊際的玩笑。忽地便累了……是呀，自己已經(jīng)是長大了的人，怎么可能整天過得跟小孩子一樣？當一個過了年齡的人做著曾經(jīng)該做而未做的事，是不會產(chǎn)生彌補了遺憾的快感的，只會像心里某個地方像是被掏空了一塊，空洞洞的，整天渾渾噩噩忐忑不安，毫無安全感可言。
自從經(jīng)歷了那么一段無疾而終莫名其妙的戀愛，栩汝笙就早已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不可能還能夠安然無事地做毫發(fā)無損的、原來的自己。直至多年，栩汝笙也會在心里邊感慨，可是也不會這么深刻吧……哪怕是如今，他還是時不時潛入栩汝笙的夢里，甚至是驚醒過來淚已濕透枕頭，可大多數(shù)是緊閉著眼沉沉地墜在最深處不能醒來。
栩汝笙是心有不甘的，毅然決然地要找一個比他好的男生，可又有哪一個追求自己的男生不比他強？自己的心理建設(shè)是如此薄弱，經(jīng)歷了這樣一段后知后覺的戀情后，甚至是無力言愛。
每每想要專注地投入一段情感，跟他說出分手時，隔著電話的自己，卻是淚流滿面的情景總是重復(fù)在腦海里，心里是鈍鈍的沉悶的疼。在年華正好的十六歲，自己毅然將自己暴露在烈日之下，結(jié)果炙烤得體無完膚。試問一個愛惜自己的十六七歲女孩又怎會把自己純色晃人的初戀投到一個整天抽煙酗酒的混黑的陌生男生身上？
栩汝笙自認理性，對這個所謂的男朋友保持著若即若離的狀態(tài)，她一心不二地學(xué)習(xí)，博取優(yōu)異成績。當她拘謹?shù)卣镜街飨_上，自矜但又難以避免地驕傲地抬頭微笑俯視臺下全校學(xué)生時，忽地卻是想到了好久已沒有聯(lián)系的他。
他在學(xué)校很是有名，至于是臭名昭著還是怎樣就不值探究。他的交際圈龍蛇混雜，經(jīng)歷的種種也多，人也早熟。當倆人第一次接吻時，他動作熟稔富有技巧地撬開她嘴巴把自己濕漉漉的舌頭伸進去時，栩汝笙就感覺得到自己神經(jīng)崩斷。雖栩汝笙清楚地了解自己并不會矯情地自詡單純得像紙一樣白的女生，但也就這樣就失去了滋味。
對于僅想要牽牽手也會臉紅的戀愛的栩汝笙來說，與閱歷無數(shù)的他在一起可謂現(xiàn)實與想象的差距實在是大得她無力承受。可栩汝笙也認為自己無力指責(zé)他什么，畢竟他的復(fù)雜生活圈是沒有可能性地培養(yǎng)得了一個思想單純的少年的。
覺得一段自己可以把“我沒空跟你混日子，你可以選擇多處一個對象”的話說得紋波不驚的戀情實在是沒有必要持續(xù)下去的時候已是大半年后，栩汝笙的學(xué)習(xí)如日中天，對一些消極墮落的事情已索然無味。在臨近春節(jié)的一個早上，透過微弱漂浮的信號，她聲音冷淡不帶情緒地說，“我們分手吧。”
他整個寒假異常繁忙，奔走在一個個私人輔導(dǎo)老師之間馬不停蹄。他家里不允許一個打小就異常聰明的人最后竟連大學(xué)都沒讀上，況且也丟不起這樣的臉。每天早早起床去接受輔導(dǎo)之前，他都會發(fā)一條不咸不淡的短信過來，盡管他知道栩汝笙很可能待他輔導(dǎo)結(jié)束了才起了床開機查看。他也會一字一句地聊他那位讓他很是自豪的弟弟，聊他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時在陌生城鎮(zhèn)里艱辛的日子，聊曾經(jīng)的自己。也會有很沮喪的時候，纏著她問怎么學(xué)習(xí)，抱怨老師管得太多，也會在酗酒吐得分不清方向的時候喃喃胃難受。
栩汝笙了解他是一個驕傲得不可一世的人，旁人的`種種于他而言可謂是幾近可笑。當然，與此同時，他也同樣不允許自己的弱點赤裸地展現(xiàn)在別人面前。只是面對他的絮絮叨叨，栩汝笙卻沒有聆聽的興致。
并不是說不屑于顧，而是她感受得到他欲要硬生生地將自己扯入他那黑色漩渦一樣的世界里。栩汝笙見過群毆負傷后的他，整個人都透露著猙獰的血腥味，不管不顧，就像命不是屬于自己的一樣，兩眼幽深如古井，她來不及為他的傷感到擔憂，早已因他整個人的死寂悚然，完全不能進行正常的思考。栩汝笙僅是想要那個伴她沿著長長的堤壩從天邊云霞如火到孤月高掛也笑得清風(fēng)明月的他，純凈如水，溫暖如陽光。只是于自己而言喜歡的，僅僅是他追女孩的技巧，毫不例外的吧……
當栩汝笙忽地就想明白后，她便開始有意無意地從他的圈子里脫離開來。很顯然地，他也沒有耐性跟她這樣的小女孩玩過家家式的游戲，聯(lián)系隨之越來越淡。對他的事情依然偶有所聞，可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留心，栩汝笙固執(zhí)地要求自己要過比他出彩的生活，學(xué)習(xí)也就加了好幾倍的努力，隨之而來的收獲也是令她感到欣慰的。只是依然有想念，無聲無色地，就在忽然之間，快得令她來不及控制自己。可也是很少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他不出聲。卻是他朋友回的信息。栩汝笙覺得無望，拿著手機忽地全身乏力，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起就流淚，潮了一整張臉。
“你代我告訴他，他是我認識過的，最壞的人……再也不見”
是的，最壞的人。
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然后不管不顧地過他渴望的隨心所欲的生活。栩汝笙是一個太過平靜的人，懂得如何將自己的生活過得條理清晰，情感與欲望控制得緊致而理性。一開始也暗自警戒自己，像風(fēng)像火的人，萬萬不能深陷。
自己是一個多么惻隱的人，直至親口要求分手的那一刻也沒有醒悟到自己藏匿著的情感。在往后的多年里，不能愛的同時夢里反反復(fù)復(fù)地出現(xiàn)的同一個人，無不飽含諷刺意味地提醒著自己的難以忘卻與及不甘心。
沒有了風(fēng)沒有了火的日子，像激不起波瀾的一潭死水。厭倦面目可憎地爬滿了栩汝笙生活的方方面面，懨懨地做事，甚至連對學(xué)習(xí)的興趣也驟然沒有影蹤。自己是喜歡他的吧？要不本無欲無求的自己又怎會總想要發(fā)光發(fā)熱？不過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安慰、一分平衡，讓自己在他的眼中也會閃著光。只是，哪怕是熬了無數(shù)的凌晨，頂著黑眼圈面目憔悴地去得到優(yōu)異的成績，他也不會對此表示贊許。
栩汝笙是一個資質(zhì)平庸甚至是笨拙的人，不像他看一遍長長的一段雜亂無章的數(shù)字可以不急不緩一字不漏地背出來，她哪怕是自己的號碼也要記上一兩個月。多聰明的一個人！只怕是不屑于這樣苦讀書吧？只是也因為太聰明，怕輸了自己，也就一直不敢用心讀書吧……
高三時，栩汝笙按部就班地去學(xué)校，由于身體不好，上課精神嚴重渙散甚至是睡覺、課后到處亂逛，也沒有在成績上墜得太深。在前面艱苦的一年里直至高中最重要的時期，日夜不分地埋頭學(xué)習(xí)已讓她能夠相安無事地度過一個不賴的高考。直至考前兩個月，死不相往來的倆人竟是有了聯(lián)系。此時的栩汝笙已顛覆初見時的介懷拘謹?shù)男蜗螅懽兂梢粋�笑起來沒心沒肺一臉陽光可以渲染得旁人也滿滿幸福的人。
在死寂的高三生中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張嘴巴開始悄然蔓延“栩汝笙是T中最純萌妹子”的說法。在聽到這道消息時，栩汝笙笑得兩眼瞇成了兩道彎彎的弧月，不以為然。可也是那些天后，他跟了她的微博，于是便有了不明就里的聯(lián)系。此時的他明顯的自信懂事，沒有了昔日的渾渾噩噩。他也給她打電話，說自己在學(xué)音樂的各種經(jīng)歷，說對文化科的茫然，也虛心認真地請求她的教導(dǎo)，甚至還會關(guān)心她的學(xué)習(xí)現(xiàn)狀。
栩汝笙卻是厭煩。屆時在理科班里正是男生成績飆升的時刻，盡管栩汝笙是清楚地認為相對于高考，漂浮的爆冷是幾不可能比擬自己穩(wěn)定的漸進的，可是失去永列前茅的位置仍然是讓自己在他面前倍感不快。她甚是松疏地搭理他的話語，看著偌大的房間發(fā)呆。熱臉貼了冷屁股，他自然漸漸也冷淡了聯(lián)系。只是又過了一個月，栩汝笙開始莫名地頭痛，轉(zhuǎn)公交，打的，徒步，兜轉(zhuǎn)各種大大小小的醫(yī)院，吃了大量的藥，依然不見成效。
疼痛來得猛烈，持續(xù)時間太長，連帶著一邊耳朵也逐漸發(fā)痛，同一邊的眼睛也開始紅腫。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渴求，變得卑微如塵埃，栩汝笙提著鑰匙沒插到孔里，發(fā)起了愣。轉(zhuǎn)過身整個背脊緊貼在門上，無力地抬著頭仰望被擠成一條線可仍是高遠耀眼的天空。淚滑下，無聲無色。卻是化開了一臉的笑，沒有任何滋味地。
日子過得不咸不淡。該蹦跳著狂歡的，該勒得滿心疼痛的，該放大情緒唏噓的都不會少。栩汝笙的日子自然不缺豐富，可那個孟夏正午，落著淚，透過毒辣辣的陽光，卻是始料未及地看到五十米開的另一幢教師宿舍樓同一個樓層的斜對著的陽臺上旁若無人地裸著上身旁若無人地吞吐著煙圈的他的畫面，和著知了的聒噪叫嚷與腦里鈍鈍的痛，總不經(jīng)意地她的意識里反復(fù)。
畢業(yè)那年那天，栩汝笙在凌亂地丟滿了書的宿舍，倚著被燈光澄得灰敗的墻對著一排啤酒沉默無聲地喝。不知不覺濕了臉顏，也不知是凌晨的哪個點，她面無表情步伐松散地邁出了宿舍，迷迷糊糊地下來樓沖進另一幢宿舍，雖是醉，動作也變得很遲鈍，可栩汝笙的意識卻是異常清醒。拍著夜色下也顯得有點掉色的門。正是端午放假期間，生活區(qū)幾乎沒有人留下來。
校園特別的靜，許是久逢了這樣沉的夜，聲聲蟲鳴甚是喧鬧。栩汝笙站著有點無聊，伸著腰肢卻就打了個酒嗝，異常響亮。這時候，門開了。他側(cè)著身兩眼蓬松地看著她，遲鈍過后是錯愕。栩汝笙向著他邁了一步，踮起腳，雙手勾著圈著他的頸湊嘴過去，深深淺淺地吻。好一會，栩汝笙推來了他，義無反顧地離開。
任誰也難以想象，栩汝笙竟有一段這樣的戀情，尖銳的，挫敗的，充滿自卑地。十六歲不再，褪去當年的故作老成，栩汝笙如今足夠沉靜，理智。她不再感春懷秋，卻依然避免不了無聲無色地墜在自己的未知深處里恍如霧林游蕩。就像是忘記把丟了的自己找回來。
栩汝笙參加朋友的畢業(yè)晚會。在偌大的KTV房里，人們圍了一圈又一圈，很多熟悉的總帶著嘻嘻哈哈的笑的面孔，此時此刻因離愁別緒也滿是蒼然。齊齊高舉冒著密密氣泡的啤酒，昏暗的燈光下，全是紛亂的狂熱，企圖用盡最后一絲青春來劇烈燃燒。有人哭了，有人笑了，卻盡是悲涼。栩汝笙不是畢業(yè)生，可也感受到年華頹然逝去沒有對自己絲毫留戀的悚然。不知是什么時候，從人群中淡出，倚在沙發(fā)的最角落怔怔地發(fā)呆。
六年前，同樣是在K房沙發(fā)的角落，他低頭對著她明媚地笑，并隨著盛著橙黃果汁的透明玻璃杯的碰撞之下，栩汝笙是受了蠱，連名字都忘記問起，點了頭。
栩汝笙高舉滿滿一杯的啤酒，對著迷離的燈光，聲音低迷地說，“干杯”……
在一段感情的開始里，長大后的自己選擇了泯滅。
無論成熟、理性了多少，自己都永遠陌生著自己，不要妄想著時間能夠讓你靠近你，讓你輕拂開你臉上的薄塵，看清你渴望著的你的自己。
只是，我依然知道，我有愛你，僅在一部分。
——栩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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