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詩歌鑒賞
作者:佚名
朝代:兩漢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
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出戶獨彷徨,愁思當(dāng)告誰!
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裳衣。
《明月何皎皎》譯文及注釋
譯文
明月如此皎潔,照亮了我的床幃;
我憂愁得無法入睡,披衣而起屋內(nèi)徘徊;
客居在外雖然有趣,但是還是不如早日回家;
一個人出門憂愁彷徨,滿心愁苦應(yīng)該告訴誰呢?
伸頸遠(yuǎn)望還是只能回到房間,眼淚沾濕了衣裳。
注釋
①羅床幃:羅帳。
②寐:入睡。
③攬衣:猶言“披衣”,“穿衣”。攬,取。
④旋歸;回歸,歸家。旋,轉(zhuǎn)。
⑤引領(lǐng):伸頸,“抬頭遠(yuǎn)望”的意思。
⑥裳衣:一作“衣裳”。
《明月何皎皎》簡析
此選自《古詩十九首》。關(guān)于此詩主題,歷來有兩種說法:一說寫女子閨中望夫,一說寫游子久客思?xì)w。從全詩情調(diào)看,以前說為佳。
此詩寫閨怨離愁,詩中刻畫了一個獨守空閨、愁思難寐、徘徊輾轉(zhuǎn)的閨中女子形象。其愁由明月引起。“隔千里兮共明月”(謝莊《月賦》)。夜深人靜,孤寂難耐的時候,月光皎潔照耀著床帳。原本“憂愁不能寐”,月光的照臨更勾起若許的情思,只好披衣而起,徘徊于閨室。開頭兩聯(lián),就形象生動地把一個輾轉(zhuǎn)徘徊的孤閨女子亮相于明月清輝之中。第三聯(lián):“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是女子心頭對“客行”在外游子的勸說,有抱怨,也有期許。這一聯(lián)是對全詩主題的揭示。但說歸說,怨歸怨,在此時此刻他能聽見?他能回來?這滿腹的愁思啊該告訴誰去?無可奈何,只好孤獨地到院子里去流連彷徨,去對月傾訴。古樂府《悲歌》:“悲歌可以當(dāng)泣,遠(yuǎn)望可以當(dāng)歸。”但月亮照我影,卻難慰我情,抬頭仰望愈久,而“憂愁”愈添,不得不回到房屋里去,止不住的淚水打濕了衣裳。后兩聯(lián)如泣如訴,感人至深。
《明月何皎皎》鑒賞
如何描寫人物心理,往往是小說家們醉心探討的問題。其實,這對人也至關(guān)重要。我國古代抒情詩中,就有很細(xì)致很精采的心理描寫,這一篇《古詩十九首明月何皎皎》,就突出地表現(xiàn)出這種藝術(shù)特點。
這首詩是寫游子離愁的,詩中刻劃了一個久客異鄉(xiāng)、愁思輾轉(zhuǎn)、夜不能寐的游子形象。他的鄉(xiāng)愁是由皎皎明月引起的。更深人靜,那千里與共的明月,最易勾引起羈旅人的思緒。謝莊《月賦》曰:“隔千里兮共明月。”李白《靜夜思》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對于這首無名氏古詩中的主人公來說,同樣是這種情緒。“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當(dāng)他開始看到明月如此皎潔時,也許是興奮的贊賞的。銀色的清輝透過輕薄透光的羅帳,照著這位擁衾而臥的人。可是,夜已深沉,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尚未入眠。不是過于耀眼的月光打擾他的睡眠,是“憂愁不能寐”。他怎么也睡不著,便索性“攬衣”而“起”,在室內(nèi)“徘徊”起來。清代朱筠評曰:“神情在‘徘徊’二字。”(《古詩十九首說》)的確,游子“看月”、“失眠”、“攬衣”、“起床”、“徘徊”這一連串的動作,說明他醒著的時間長,實在無法入睡;同時說明他心中憂愁很深。尤其是那“起徘徊”的.情態(tài),深刻地揭示了他內(nèi)心痛苦的劇烈。
詩寫到這里,寫出了“憂愁不能寐”的種種情狀,但究竟為什么“憂愁”:“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這是全詩的關(guān)鍵語,畫龍點睛,點明主題。這兩句雖是直說緣由,但語有余意,耐人尋味。“客行”既有“樂”,卻又說“不如早旋歸”,是因為實際上他鄉(xiāng)作客,無樂而言。正如《相如歌飲馬長城窟行》所說:“枯桑知天風(fēng),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與相為言。”然而異鄉(xiāng)游子又欲歸不歸,這是和他們所處的客觀現(xiàn)實是密切聯(lián)系著的。即如此詩的作者,大概是東漢時一個無名文人吧,在他那個時代,往往為營求功名而旅食京師,卻又仕途阻滯,進(jìn)很兩難。這兩句詩正刻劃出他想歸而不得歸無可奈何的心情,是十分真切的。清代陳祚明說得好:“客行有何樂?故言樂者,言雖樂亦不如歸,況不樂乎!”(《采菽堂古詩選》)朱筠也說:“把客中苦樂思想殆遍,把苦且不提,‘雖云樂’亦是‘客’,‘不如早旋歸’之為樂也”(《古詩十九說》)他們是道出了此中凄涼味的。
作者點出這種欲歸不得的處境后,下面四句又像開頭四句那樣,通過主人公的動作進(jìn)一步表現(xiàn)他心靈最深層的痛苦。前面寫到“攬衣起徘徊”,尚是在室內(nèi)走走,但感到還是無法排遣心中的煩悶,于是他走出戶外了。然而,“出戶彷徨”,半夜三更,他像夢游似的,獨自在月下彷徨,更有一陣孤獨感襲上心頭。“愁思當(dāng)告誰?”正是這種“獨”、這種“彷徨”的具體感受了。古樂府《悲歌》云:“悲歌可以當(dāng)泣,遠(yuǎn)望可以當(dāng)歸。”于是詩人情不自禁地向千里之外的故鄉(xiāng)云樹引領(lǐng)而望,可是又不可能獲得“可以當(dāng)歸”的效果,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失望。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感情上的折磨了,他又回到室內(nèi)去。從“出戶”到“入房”,這一出一入,把游子心中翻騰的愁情推向頂點,以至再也禁不住“淚下沾裳衣”了。
全詩共十句,除了“客行”二句外,所描寫的都是極其具體的行動,而這些行動是一個緊接著一個,是一層深似一層,細(xì)致地刻畫了游子欲歸不得的心理狀態(tài),手法是很高明的。清代張庚分析詩中主人公的心理發(fā)展層次說:“因‘憂愁’而‘不寐’,因‘不寐’而‘起’,因‘起’而‘徘徊’,因‘徘徊’而‘出戶’,既‘出戶’而‘彷徨’,因彷徨無告而仍‘入房’,十句中層次井井,而一節(jié)緊一節(jié),直有千回百折之勢,百讀不厭。”(《古詩解》)
一首短小的抒情詩,能夠細(xì)致地表現(xiàn)如此豐富復(fù)雜的心理活動,這在我國古詩中是不多見的。俄國有一位大作家屠格涅夫,是擅長于心理描寫的,但是他的心理描寫,大都是對人物心理的一些說明,有時不免使人感到沉悶和厭煩。而這首古詩,卻沒有這個毛病,它是通過人物的自我意識活動來表現(xiàn)的,通過由意識而誘發(fā)的行動來表現(xiàn)的,具有文學(xué)的形象形。而且更把人物的心理和感情揉合在一起,富有抒情詩的特質(zhì),這種藝術(shù)經(jīng)驗是值得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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