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跡的經(jīng)典散文

　　每個人都會在自己人生的軌跡上留下不同的足跡，有的深、有的淺，有的直、有的彎……過往的歲月，回過頭來目視自己留下的足跡，頗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小時候，我到不十分在意自己的腳印，童年對于我永遠是充滿自信、無羈和快樂。盡管自己有一只殘疾的右腳，但那時候我沒感覺到這只腳給我?guī)�來那些煩惱和不便。反而，在我的眼里大家都在寵愛著我，呵護著我。

　　那時候，我學習很好，作文也寫得很出色，又一直是班長，紅小兵中隊長，老師喜歡我，重用我。批林批孔大會少不了我的精彩發(fā)言，紅小兵大隊活動，我自豪地誦讀著自己寫的兒歌，作文課上老師總是把我的文章當做范文在班級誦讀、評講……我的耳邊總是表揚的言辭和鼓勵的掌聲。

　　在鮮花中我收獲到了尊重和自信，在鮮花中我健康地成長著。同學們對我很友好，在學校他們認我是班長，各大活動都很樂意聽從我的安排。體育課上，我和大家一起跑步、做操。課間休息，我們一起擠牛牛、騎馬、打乒乓球……在校外我是玩耍時的頭目，大家對我言聽計從。那時我享受到的是領(lǐng)導的禮遇和尊敬。特別是放學后我們割完豬草，在鄉(xiāng)村的傍晚大家總是推舉我為“中國”的司令，我騎著戰(zhàn)馬（兩個同伴把手鏈在一起，我一只腿跨在期間）在“美國”和“中國”交戰(zhàn)的“槍林彈雨”中，指揮著中國軍隊，勇往直前，沖鋒陷陣，奮力殺敵，最后終于取得了勝利。那種喜悅和自豪，那種將軍的風采讓我盡享著童年的快樂。

　　到了在外村上初中，我盡管不是班長，但與同學們也到相處和諧。不過，有一件事卻使我的自信心有了稍微的損傷。記得那時我們上學喜歡走斜路，村子里冬天剛把一大塊地用拖拉機翻新，磨平，我們才不管那些呢，就和同學一道踏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過幾天早晨放學，我們被村里的隊長擋在地頭，像審犯人似的審訊著我們。那時誰也不會承認那小路是我們踏出來的，我正在狡辯，隊長便揣著我的衣領(lǐng)問：“你踏了嗎？”我當然寧死不屈，回答道：“我沒踏！”這時，隊長狡黠地拉著我，向地里走了一段，指著幾個彎曲的腳印，得意地說：“你看這是誰留下的，只有你。”我這才看到自己在小路的旁邊留下了幾道彎曲而丑陋的足跡。我無言以對，大家只好承認了錯誤，最后隊長體罰我們，讓我們放學后把踏出的小路翻新。我們只好按照隊長的要求，按時完成了任務。從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是個殘疾人，要時時處處格外小心，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留下自己殘缺的腳印。

　　后來到了高中，我們的班主任是一位要求極其嚴格的老師，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讓男同學蹲在他的房子門口反思自己近期犯了什么錯誤。那天晚上，我也被傳去了，蹲在凜冽的冷風中，反思著自己最近的表現(xiàn)。一個多小時后，老師傳我去他的辦公室，問我反思得怎么樣。我回答道：“我沒有犯任何錯誤！”老師最后釋然地說：“咱們班級一個同學的英雄鋼筆丟了，我還以為每天你一人看教室，是你作的案，沒想到其他同學交代了。”我的血差點從頭頂噴出來。這時只聽說：“你的腿不好，班級照顧你不上操，不上體育課，你一定要看好班級的所有東西。”我默默地點點頭表示一定做好，這才被釋放了。回班級的路上，我在心里頓生著一股莫名的憎惡和羞辱。我想：班級丟了東西，你就第一個懷疑我呀？我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想過干這樣丟人的事呢。我是可以和同學一起上操、上體育課的，參與各種活動的，為什么要你的照顧呀？與其說是班級的照顧，還不如說是對我自尊的褻瀆。

　　1980年的夏天，我和同學們一樣都在投入緊張的高考復習中，夢想著自己通過努力，早日跳出農(nóng)門走向新的生活。有一天早晨，我正在如癡如醉地背誦著歷史題，忽然班主任讓我去他的辦公室，我不禁打了個寒噤。心想：是不是班級又丟東西了？那次丟東西幸虧有同學承認，要不，我如何辯解都不會洗清。這次……我既感到擔心又感到羞辱。沒想到班主任讓我破例坐在一邊的凳子上。他帶著惋惜和同情的神情說：“玉虎呀，你學習很好，特別是數(shù)學。語文也是我們班級的優(yōu)等生，可是，國家有規(guī)定，像你這樣的殘疾孩子就是考上大學，也不會被錄取的。”我聽到這個消息，耳朵一陣鳴響。一種被懷疑我偷東西更加恥辱的情緒此刻襲擊著全身。我不知道老師最后說的什么，我只知道，最后我是在萎靡中度過了幾十天的高中生涯。

　　后來，我依然參加了高考，記得很清，那年的高考文科錄分線是317，而我就得了286分。九月份，學校通知200分以上的同學去學校補習，當然不會通知我去的。那一次，我才深刻地認識到：我是一個殘疾的孩子，是國家的高考制度踐踏了我的尊嚴。

　　回到農(nóng)村三年后，我被聘請到小學的母校任一名民請教師，盡管在班級管理和課堂上我自信滿滿，但面對著黑暗的前途，我心里充滿了自卑。盡管那時我還延續(xù)著我剛回到鄉(xiāng)村后的文學夢，每天早睡晚起孜孜不倦地寫著我的小說、散文，但那種自卑的心理永遠刻在我的骨子里。于是，維護自尊的心理在我的意識里上升到第一要素。我總是有意無意地掩飾著自己的生理缺陷。特別是下雪天，我盡量不會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異樣的足跡。每當出于無奈，早晨起床我要去廁所，回來的路上，我總會有意地踩著自己來時留下的那道彎曲的足跡，讓它盡可能地變得凌亂不堪，讓別人看不出來。盡管我的有意是徒勞，但我始終會那樣不自覺地踩著。

　　再后來，我到中學任教，歷經(jīng)工作中的風風雨雨，勤奮好學，埋頭苦干，充滿尊嚴的活著，充滿自信地工作著。由于成績突出，先后在學校擔任教導處主任、副校長，被評為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區(qū)級優(yōu)秀教師。在工作之余，寫下了60余萬字的散文、小說，成為市作協(xié)會員，《江山文學》簽約作家，《西部文學》小說首版。

　　特定的生活足跡讓我在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留下了別樣的印記，但它讓我明白：人不應屈服于命運，只有在厄運中充滿自信，也會活得有價值、有意義，才會活得尊嚴。

　　但我還要告訴人們：每個生命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特別是那些弱小的生命，他們需要同情、理解和關(guān)愛，他們更需要尊嚴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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