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吟散文
夏蔬中我最愛苦瓜。
緣于喜愛。于是，菜地里苦瓜藤蔓霸據(jù)的位置也就廣闊了許多。園之四邊的窄畦，除了十來株南瓜，我盡留給了苦瓜樹們?nèi)沃衩偷淖涕L。待茂盛時，菜園里的景象是很愜意的，拔開攔牛的園籬，旋身即可觸碰到滴翠的瓜果。此時用來供枝葉蔓爬的帶枝竹梢已被碧綠纏裹了，最密處連陽光也不透，玉雕雪花般的嫩葉招搖著，輕顫著。因為身下累累的果實而泛出毫不遮掩的得意。這還好了隔條地溝那菜垅上的辣椒，惡濕喜陰的辣椒亦因倚靠了苦瓜的庇蔭而溢出反光的油亮。
我每每會在苦瓜架下置一塊光潔的石塊。以便在倦怠時有個休憩的坐地。借繁葉之蔭，偷隙間之風。將背身和臉頰的咸汗風干。眼官嗅覺亦趁此機會偷得了一時的酣快。那紅的黃的'青的紫的蔬果，彌散著日香和瓜果固有的芬香直往鼻端灌。于是，困累減卻了，燥熱緩輕了。這時甚或還有片刻的得意。心頭倏忽掠過一剎那的滿足和驕傲,美的景香的味讓我忘卻了頭頂?shù)睦比蘸涂M繞的蟲虻。這種感覺很似咀嚼苦瓜舌間留下的那種苦后的異香。有點甘甜，又有點清涼。
苦瓜易種，不象茄果類的辣椒番茄，亦不似地里埋的架上綁的薯蕷冬瓜。草呀蟲呀日照呀排水呀，稍不慎就蔫株謝果。種苦瓜只要選塊稍背陽潮濕的角地，用竹梢枝隨意綁個支架，再鋪點牛糞，便幾乎可以坐待收獲了。倘若有條件，再到豆腐坊弄點豆渣敷于株傍，那就絕對豐收。這點象煞了農(nóng)民。農(nóng)民也如苦瓜一般爛賤，只要給他一塊土地，只要給他一些種子，農(nóng)民就可以頑強的生存下去。
很多人不喜苦瓜，一則不習慣那抹苦味，二來厭惡苦瓜一身密布的癩瘤。就象許多自詡高貴的城里人蔑視質(zhì)樸的農(nóng)夫。這無疑是種遺憾。苦瓜雖苦，但苦的極是奇異，這種苦其實很易打動人的味蕾，初入口時舌尖或會有些抗拒，然而，俄傾，習慣了，然后竟是一如酒客嗜酒欲罷不能地與苦纏綿起來。更妙的是，倘若將苦瓜與別菜同烹，苦瓜的苦味半點也不會轉(zhuǎn)移到為伍的佐伴，經(jīng)了苦瓜的綴點，這道菜卻因此多了一襲奇香！
“雖苦自擁是君子，不將凄涼遺人家”。苦瓜的這種行為不也象極了善良而又淳樸的農(nóng)人么？而且，盡管日曬雨淋使農(nóng)民的外在顯得蒼桑，他們的額際總棱角突兀，他們的手背腳肚總是青筋虬結(jié)，他們的衣裝總是簡單樸素…可他們這幾乎是寒磣的外表下卻裹著一顆誠摯厚重的心啊！這顆心，難道不比成熟苦瓜里的紅瓤更紅更暖更耀眼更光亮嗎？“莫笑一身多溝坎，可欽滿腹盡紅心”。不也是正在借苦瓜的美德在贊美著可敬可愛的農(nóng)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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