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衡陽移桂十馀本植零陵所住精舍》詩詞翻譯及賞析

　　《自衡陽移桂十馀本植零陵所住精舍》

　　謫官去南裔，清湘繞靈岳。

　　晨登蒹葭岸，霜景霽紛濁。

　　離披得幽桂，芳本欣盈握。

　　火耕困煙燼，薪采久摧剝。

　　道旁且不愿，岑嶺況悠邈。

　　傾筐壅故壤，棲息期鸞鷟。

　　路遠(yuǎn)清涼宮，一雨悟無學(xué)。

　　南人始珍重，微我誰先覺。

　　芳意不可傳，丹心徒自渥。

　　【前言】

　　《自衡陽移桂十馀本植零陵所住精舍》為中唐詩人柳宗元所作，表達(dá)了作者被貶謫和對封建社會里正直君子、有用人才被冷落、被扼殺的丑惡現(xiàn)象的憤慨不平。

　　【注釋】

　　①零陵所住精舍：指永州龍興寺。柳宗元初貶為永州司馬，實(shí)為“官外乎常員”，并無官舍，寄居龍興寺。精舍，佛寺。本：即株。

　　②南裔：南方邊地，指永州。裔，邊陲。靈岳：指衡山。古稱衡山為南岳。

　　③蒹：荻。葭：蘆葦。霽：云霧散，雨雪止，都叫做霽。

　　④離披：散亂的樣子。芳木：指桂樹。盈握：滿一把，形容桂樹的大小。

　　⑤火耕：耕作前燒荒，是一種耕作習(xí)俗。燼：燒荒后的余灰。摧剝：摧殘。

　　⑥顧：看顧，顧惜。岑：小而高的山。悠邈：深遠(yuǎn)。

　　⑦傾筐：竹織的盛器。壅：填塞。故壤：原土。鸞鷟：鳳的別稱。

　　⑧清涼宮：指月宮，月中有仙桂而清涼。另一說，指衡山清涼寺。

　　⑨南人：指永州人。微：無。

　　⑩丹心：赤蕊，指丹桂。渥：濃郁。

　　【翻譯】

　　身為罪臣，遠(yuǎn)貶南方；巍巍南岳，環(huán)繞清湘。晨登河岸，蒹葭蒼蒼；霜滌塵埃，秋高氣爽。亂草叢中，得桂其間；樹雖一握，滿心歡暢。幾經(jīng)燒荒，劫后余生；伐薪摧殘，遍體鱗傷。即使路旁，無人顧盼；更不用說，偏遠(yuǎn)深山。一樹一筐，原土填滿；但愿長成，棲息鳳凰。桂樹祖籍，遠(yuǎn)溯廣寒；一雨足矣，并無學(xué)問。從此南人，珍重此樹；桂之知音，舍我誰先。芬芳之美，不可言傳；豈求人贊，暗送出香。

　　【鑒賞】

　　此詩寫于作者被貶永州初期，從詩題和詩的表層意思來看，只是寫了一件移種桂樹的普通小事。全詩共分兩層，第一層是寫桂樹的艱難處境。第二層是寫桂樹的再生和特質(zhì)。看起來似乎沒有別的寓意，但只要我們結(jié)合柳宗元當(dāng)時的處境和其它的作品，就不難發(fā)現(xiàn)詩中的弦外之音。

　　首先，詩中描寫的桂樹是一個歷盡劫難，備受摧殘而又弱小無助的形象。“離披得幽桂，芳本欣盈握”兩句，點(diǎn)明了桂樹的生存狀況。這是一棵幼小的桂樹，地處偏僻的荒野，為雜草所包圍，生長在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火耕困煙燼，薪采久摧剝”兩句，寫出了它那遍體鱗傷，劫后余生的的慘象。在煙薰火燎之后，又遭采薪樵夫的刀傷。無人顧惜，無人愛憐。“道旁且不顧，岑嶺況悠邈”兩句，進(jìn)一步寫出它幽獨(dú)孤寂遭人遺棄的處境。盡管桂花芳香濃郁，色彩金黃，長在人來車往的大道旁也無人顧惜，更何況處在蕭瑟荒涼、雜草縱橫的荒山野嶺呢？作者對桂樹被困辱和被冷落的命運(yùn)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并表露出極大的不滿。

　　其次，詩中的桂樹又具有堅(jiān)韌頑強(qiáng)的生命力和芳香怡人的特質(zhì)。桂樹的生命力是頑強(qiáng)的，它不挑剔也不嬌貴，任何惡劣的環(huán)境都不能摧毀它。移栽更是簡單方便，不需要什么特別的講究，只要故土相伴，“一雨”滋潤，就會枝葉茂盛，散發(fā)芬芳。桂樹質(zhì)地美好，有君子風(fēng)貌。“芳意不可傳，丹心徒自渥”兩句，是說它盡管有難以言傳的沁人芳香，卻不炫耀，不妖艷，不嫵媚，也不去取悅世俗，而是甘于寂寞，孤獨(dú)地生長，默默的開放，把芳香留給人間。

　　詩中的桂樹寄托著作者的殷切期待，詩歌寫到：“傾筐壅故壤，棲息期鸞鷟。”這兩句詩，表明了詩人對桂樹的期望值非常高。移桂不只是期望有濃郁的芳香，更是期望有鳳凰棲息。鳳凰是一個神秘而吉祥的仙鳥，在中國文化和古代文學(xué)中，被當(dāng)作一種美好而神奇的象征。其內(nèi)涵非常深刻和豐富。鳳凰的出現(xiàn)，可以理解為理想和愿望，也可以視為幸運(yùn)和成功；既可以是政治清明英主出世的先兆，也可以視為苦去甘來命運(yùn)逆轉(zhuǎn)的暗示。總之，對鳳凰的期待，從本質(zhì)上講，是一種不屈服于命運(yùn)的奮起和抗?fàn)?，是對有所作為的渴望和期待。 也許是這些原因吧，詩人移桂才那樣鄭重其事，不顧路遙，連樹下的故土一同移來。

　　由此可見，在桂樹身上，詩人寄寓了幽深的感慨，作者所寫與其說是桂樹，不如說是賢人、君子，是柳宗元自己。桂樹的不幸遭遇，孤寂處境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作者的同樣經(jīng)歷，聯(lián)想到在封建社會里正直君子、有用人才被冷落、被扼殺的丑惡現(xiàn)象。其實(shí)，在柳宗元的詩集里，經(jīng)常流露對人才扼殺的憤慨之情。如《行路難》中寫道：“君不見南山棟梁益稀少，愛材養(yǎng)育誰復(fù)論。”《感遇》中也有“危根一以振，齊斧來相尋”。還有《詠三良》，更是因良才被殺害而痛心疾首。柳宗元貶至永州，由禮部員外郎而為司馬員處置同正員，就是有力的證明。詩人對桂樹的精心培育和鳳凰來?xiàng)�的期望，同樣是一種寄托，一種象征，是道德修養(yǎng)和理想追求的形象化的表現(xiàn)。“芳意不可傳，丹心徒自渥”，表明了自己的堅(jiān)定態(tài)度。“芳意”、“丹心”且都語意雙關(guān)，既指桂花的芳香，也喻詩人的理想；既指桂樹的赤蕊，也指堅(jiān)持理想的決心。在這首詩中，柳宗元與桂樹是緊緊的融合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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