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國風·曹風·候人》原文賞析
《詩經(jīng)》就整體而言,是周王朝由盛而衰五百年間中國社會生活面貌的形象反映,其中有先祖創(chuàng)業(yè)的頌歌,祭祀神鬼的樂章;也有貴族之間的宴飲交往,勞逸不均的怨憤;更有反映勞動、打獵、以及大量戀愛、婚姻、社會習俗方面的動人篇章。下面是小編整理的詩經(jīng)《國風·曹風·候人》原文賞析,歡迎大家分享。
候人
彼候人兮,何戈與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維鵜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稱其服。
維鵜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
薈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孌兮,季女斯饑。
譯文
那位候人小官哪,荷著戈扛著祋。那些平庸官僚哪,卻是穿赤芾的三百人之一。
鵜鶘停在水壩上,翅膀干干滴水不沾身。那些平庸官僚哪,與所穿的衣服不相稱。
鵜鶘停在水壩上,尖嘴也干干的不沾滴水。那些平庸官僚哪,不能始終如一忠于婚配。
天色陰沉昏暗,這是南山早上云升霧蓋。年輕貌美的少女呀,是這樣的饑餓難耐。
注釋
⑴候人:官名,是看守邊境、迎送賓客和治理道路、掌管禁令的小官。
⑵何:通“荷”,扛著。祋(duì):武器,殳的一種,竹制,長一丈二尺,有棱而無刃。
⑶彼:他。其:語氣詞。之子:那人,那些人。
⑷赤芾(fú):赤色的芾。芾,祭祀服飾,即用革制的蔽膝,上窄下寬,上端固定在腰部衣上,按官品不同而有不同的顏色。赤芾乘軒是大夫以上官爵的待遇。三百:可以指人數(shù),即穿芾的有三百人;也可指芾的件數(shù),即有三百件芾。
⑸鵜(tí):即鵜鶘,水禽,體型較大,喙下有囊,食魚為生。梁:伸向水中用于捕魚的堤壩。
⑹濡(rú):沾濕。
⑺稱:相稱,相配。服:官服。
⑻咮(zhòu):禽鳥的喙。
⑼遂:終也,久也。媾:婚配,婚姻。
⑽薈(huì)、蔚:云起蔽日,陰暗昏沉貌。
⑾朝:早上。隮(jī):同“躋”,升,登。
⑿婉:年輕。孌(luán):貌美。
⒀季女:少女。斯:這么。
鑒賞
這是一首對好人沉下僚,庸才居高位的現(xiàn)實進行譏刺的歌詩。
詩的第一章是用賦的手法,將兩種不同的人兩種不同的遭際進行了對比。前兩句寫“候人”,后兩句寫“彼子”。
“候人”的形象是扛著戈扛著祋。顯示出這位小吏,扛著武器,在道路上執(zhí)勤的辛苦情貌。
“彼子”的形象是佩戴著三百赤芾。“彼其之子”鄭箋解為“是子也”,用現(xiàn)代漢語說,即“那個(些)人”,或更輕蔑一些呼為“他那(他們那些)小子”。“三百赤芾”如作為三百副赤芾解,則極言其官位高、排場大、生活奢靡。如真是有三百副赤芾的人,則其人(“彼子”)不是一般的大官,而是統(tǒng)率大官的頭頭,即國君。《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記晉文公入曹云:“三月丙午入曹,數(shù)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杜預注曰:“軒,大夫車。言其無德居位者多。”乘軒、赤芾是同一級別的待遇,故言乘軒者三百,即三百赤芾也。而晉文入曹正是曹共公時,所以《毛序》說此詩是刺曹共公,因其“遠君子而好近小人”。如以此章而言,刺共公之說較為貼切;但從下幾章內(nèi)容看,則又是指一般的權要顯貴更為貫順統(tǒng)一。
這四句沒有作者的直接評語以明其愛憎,然愛憎之情已蘊于敘述之中。“何戈與祋”,顯出其職微官小、勤勞辛苦,寄予一片同情;“三百赤芾”,則無功受祿位、無能得顯貴,譴責、不滿之情已溢于言表。此章可以說是全篇的總綱,下面諸章就在此基礎上展開,進一步抒發(fā)感慨,以刺“彼子”為主。
第二、三章改用“比”法;前二句是比喻,后兩句是主體,是正意所在處。
鵜鶘站在魚梁上,只須頸一伸、喙一啄就可以吃到魚,不必入水,不必沾濕翅膀。所以然者,是由于地位特殊,近水魚梁乃可不勞而獲。后兩句直指“彼子”,言其“不稱其服”。服者,官階的標志也。身服高品赤芾,享受種種特權,但無才無能,無功受祿,無勞顯榮,與鵜鶘站在魚梁上伸脖子吃魚相類。
第三章再深一層:說鵜鶘不僅不沾濕翅膀,甚至連喙也可以不沾濕就可以吃到魚。因為有的'魚有時會躍出水面,有的魚會跳到壩上。這樣站在壩上的鵜鶘就可連喙都不濕,輕易地攫取到魚兒。而后兩句寫到“彼子”也深一層,不僅不勞而獲,無功受祿,在男女婚姻上也毫不負責,違背社會公認的倫理準則,任意拋棄他的妻妾。
第二章“不稱其服”,從表里不一,才位不配上著筆譏刺;第三章“不遂其媾”則深入到內(nèi)里,從品性上進行揭露譴責。
第四章又改用起興手法。前兩句以寫景起興——天色灰蒙陰暗,這是南山上朝云升騰。這句起興與后面的敘事有著某種氛圍或情緒上的聯(lián)系:一個美貌的少女競被遺棄在外受饑挨餓,如此慘象,目不忍睹,天地昏沉,無處尋找光明。“季女斯饑”與“薈兮蔚兮”正相映相襯。“婉”、“孌”都是美的褒贊,與“斯饑”形成強烈的反差,引起人們的同情。反過來也對造成這悲劇、慘景的惡勢力表示強烈的憎惡。有人認為這“季女”就是前邊“候人”之女,被強占又被拋棄。就全篇上下貫連的角度看,似乎不能說一點道理也沒有。
但對這第四章還有別解。王夫之《詩廣傳》云:“奚為薈蔚也?欺然而興,皴然而止,初終不相踐而面相欺也;歘(xū,即欻)然而合,欻然而離,情窮于達旦而不能固也;翳乎其相蔽而困我之視聽也,棘乎其相逼而行相奪也。”“奚以為婉孌也?詞有切而不暴也,言色違而勿能舍也,約身自束而不逾分以相奪也。合則喜、離則憂,專一其依而唯恐不相獲也。”這里把“薈”、“蔚”、“婉”、“孌”都作為人品的比喻語。“薈”、“蔚”是比忽興、忽止,忽合、忽離,無堅定操守,專以蒙騙取得信任,巧取豪奪這類行為。“婉”、“孌”是比言辭急切而不凌弱,自我約束而去取不逾越本分,嚴于操守、感情專一這類行為。前者比昏君佞臣,后者比英主賢臣。所以最后又說:“有薈蔚之主,則必親薈蔚之臣,才相近而弗論其情也。詧(chá,即察)魏征之娬媚,念褚遂良之依人,匪太宗才有大過人者,征與遂良惡能與薈蔚之子爭一朝之饑飽哉!”這是將薈蔚婉孌當作“比”法去理解。這與《毛序》所說刺曹共公“遠君子而好近小人”的觀點是一致的,故可備一說。
這四章賦比興手法全用上,由表及里,以形象顯示內(nèi)涵,同情候人、季女,憎惡無德而尊、無才而貴的當權官僚;對高才沉下僚,庸俗居高位的現(xiàn)實盡情地揭露譴責。陳震《讀詩識小錄》云:“三章逐漸說來,如造七級之塔,下一章則其千絲鐵網(wǎng)八寶流蘇也。”評論可以說很貼切。
詩經(jīng)基本信息
《詩經(jīng)》,是中國古代詩歌的開端,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前11世紀至前6世紀)的詩歌,共311篇,其中6篇為笙詩,即只有標題,沒有內(nèi)容,稱為笙詩六篇(《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反映了周初至周晚期約五百年間的社會面貌。
《詩經(jīng)》的作者佚名,絕大部分已經(jīng)無法考證,傳為尹吉甫采集、孔子編訂。《詩經(jīng)》在先秦時期稱為《詩》,或取其整數(shù)稱《詩三百》。西漢時被尊為儒家經(jīng)典,始稱《詩經(jīng)》,并沿用至今。《詩經(jīng)》在內(nèi)容上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手法上分為《賦》《比》《興》。《風》是周代各地的歌謠;《雅》是周人的正聲雅樂,又分《小雅》和《大雅》;《頌》是周王庭和貴族宗廟祭祀的樂歌,又分為《周頌》《魯頌》和《商頌》。
孔子曾概括《詩經(jīng)》宗旨為“無邪”,并教育弟子讀《詩經(jīng)》以作為立言、立行的標準。先秦諸子中,引用《詩經(jīng)》者頗多,如孟子、荀子、墨子、莊子、韓非子等人在說理論證時,多引述《詩經(jīng)》中的句子以增強說服力。至漢武帝時,《詩經(jīng)》被儒家奉為經(jīng)典,成為《六經(jīng)》及《五經(jīng)》之一。
《詩經(jīng)》內(nèi)容豐富,反映了勞動與愛情、戰(zhàn)爭與徭役、壓迫與反抗、風俗與婚姻、祭祖與宴會,甚至天象、地貌、動物、植物等方方面面,是周代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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