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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書房
在我的鄉(xiāng)下老家,有一間斗室,里面擺放著兩個大書架,整整齊齊地塞滿了各種書籍。其中,政治經(jīng)濟學(xué)方面的有《毛澤東選集》、《資本論》等;科學(xué)和醫(yī)療技術(shù)方面的有《十萬個為什么》、《赤腳醫(yī)生》等;文學(xué)藝術(shù)方面的有“四大名著”即《西游記》、《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以及《黃河?xùn)|流去》、《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平凡的世界》等等。
這就是我父親的書房。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的書房一直泛漾著濃濃的墨香。
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父親在我們村小學(xué)教書。那時候,他很年輕,也非常勤快。他常常利用業(yè)余時間協(xié)助母親料理家務(wù)農(nóng)活,但他同時也是一位徹頭徹尾的書迷。他干完農(nóng)活就鉆進他的書房,伏案批改作業(yè)、備課、看書或?qū)懽鳌N覐膩聿恢浪臅渴悄哪昴脑陆ǔ傻模矎膩聿幌蛩蚵牐欢盟?jīng)常走進臥室旁邊這間破陋的瓦房。
上世紀(jì)八十九十年代,父親連年榮獲《廣西日報》、《河池日報》優(yōu)秀(先進)通訊員稱號。這些功勞離不開他的書房,他利用業(yè)余時間走村串戶、四處采訪,捕捉新聞素材,晚上便在書房伏案加工寫作,常常挑燈夜戰(zhàn),甚至熬到半夜三更。次日又爬涉十余里路趕去鄉(xiāng)郵所投寄,當(dāng)一篇篇新聞、散文、評論或隨筆變成鉛字,登上“大雅之堂”后,他的臉上便綻開了欣慰的笑容。
在一個寒風(fēng)凜冽的冬夜,我吃過晚飯后走到書房的門口,望見父親在昏黃的煤油燈下看書。他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還不時抽著鼻子,甚至用手去擦擦兩下。看樣子他受冷,差不多挨感冒。我立刻跑到母親臥室,并告訴了她。母親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一件陳舊的大衣,讓我拿去給父親。
“爸,天冷,你穿上這件保暖吧。”我把衣服慢慢地披在父親身上。
“好吧。”父親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我,微笑著。
我扭頭望著父親的四周,仿佛一下子沉浸在茫茫的書海里。這是我第一次走進他的書房。
我目光仔細地在搜索著架上的每一本書。不知為何,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種如饑似渴的求知欲望。
“爸,以后我有時間也想進來看書,可以嗎?”我小聲地對父親說。
“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愛看書,你都可以進來看嘛。但要牢牢記住,看完后都要給我整齊地放好,不能到處亂丟,懂嗎?”父親既輕松又嚴(yán)肅地對我說。
本來,我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因為父親一向?qū)ξ乙髧?yán)厲,我怕他不答應(yīng)我到他的書房里看書,所以斗膽問他,聲音低得像螞蟻一樣。孰料,父親卻樂意地答應(yīng)了。
從此,我如魚得水,無論周末或假期,只要有時間就鉆進父親的書房,盡情翻閱著那些文學(xué)書籍。也不管是古典的,還是現(xiàn)代的,都津津有味地閱讀。雖然很多章節(jié)都不太讀懂、不理解透,但我內(nèi)心卻深深地迷上了閱讀,迷上了文學(xué)。特別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前蘇聯(lián)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著,對我日后樹立鋼鐵般意志的培育幫助很大,不可磨滅。
歲月匆匆,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我初中畢業(yè)外出漂泊打工之前,父親的書房一直陪伴著我。從它那里,我也收獲頗豐。從與它結(jié)緣那天起,我的作文一直是老師在班上朗讀頻率最高的,甚至還有那么幾次榮獲作文比賽的一、二、三等獎。
我外出打工后,雖身處他鄉(xiāng),心里卻無時無刻都在牽掛著父親的書房。有時甚至還夢見自己回到老家鉆入書房的情景。每到節(jié)假日,我偶然回到老家,吃完晚飯,第一件事就是鉆入父親的書房,翻閱著那些陳舊、甚至有些昏黃的書。一縷縷感動和興奮不時涌動我的血脈,心胸總是感到無限的豁朗,暖融融的。
去年春節(jié),患“腦溢血”被搶救過來的父親回到老家。當(dāng)晚,他拄著拐杖,喘著粗氣,步履蹣跚地走進他的書房。他艱難地抬頭望了望書架上的書籍,然后抽出一本,卻只翻了幾下,便又放回架上。他嘆了一口氣,沙啞而含糊不清地對我說:“這些書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任何時候都不能賣,要保護好啊。”說罷,他又蹣跚地一步一步走出書房。
我望著虛弱至極的父親的背影,眼睛滋潤了。
我心里痛楚,父親是多么愛他的書房,多么牽掛他的那些書籍,甚至還拖著病軀去跟它們會面。我想,父親不就是我學(xué)習(xí)的榜樣嗎?這一輩子,我要善待父親的書房,更要善待父親書房里的每一本書,讓它們時刻豐富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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